新黄浦(600638)董事长仇瑜峰被指利用申银特钢融资68亿
来源:证券时报|0 | 2020-07-30 10:31:31

新黄浦(600638)与申银特钢的谜团一直颇受市场关注。公司董事长仇瑜峰被爆疑似占用上市公司资金,7月5日,“二股东”中崇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崇投资)宣布转让股权,欲从上市公司脱身。

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瓜葛?还要把视线投向2000公里外的宁夏石嘴山市。在这里,仇瑜峰与袁永兴、沈水才、杨昭平等多名企业家之间,围绕西北地区第一大民营钢企宁夏申银特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申银特钢”),发生一系列恩怨纠葛,甚至在全国范围内引发关注。

不让见面的商人

一切都要从申银特钢说起。

成立于2012年的申银特钢,是宁夏第四大企业和最大的民营钢铁企业,也是宁夏重点招商引资项目,法定代表人为上海商人袁永兴。

在申银特钢筹建之际,袁永兴找到了北京商人杨昭平,两人此前在江苏溧阳有过合作。“当时袁永兴说申银特钢的发电项目、节能环保项目都由我来做。他负责土建,我负责设备投入。”杨昭平向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表示,此后自己出资800万元,参与注册成立申银循环综合利用公司(后更名为“晟达通公司”),持股40%;申银特钢出资1200万元,持股60%。

2013年6月份,晟达通公司一期2×25MW发电机组投产,值得庆贺的日子,杨昭平发现沈水才也来到现场。“我刚跟沈总聊了几句,就被袁永兴拉到一边去了,当时我就很纳闷,感觉袁永兴不想让我和沈水才见面。”

直到2014年,杨昭平偶遇沈水才的夫人,再次提及自己的疑惑时,却意外听到另外一个合作版本:2012年初,袁永兴拉沈水才入伙参与投建申银特钢,并在2012年7月注册成立宁夏申银焦化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新生焦化公司”),公司章程里写明,企业主要承担焦化、余热发电两大功能。其中,沈水才投资8000万元,占宁夏申银焦化有限公司40%的股份,申银特钢出资1.2亿元,占股60%。“当时袁永兴跟沈水才说,他(注:即袁永兴)负责焦化厂和电厂的设备,沈水才负责土建。”

紧接着在2012年8月,在沈水才和杨昭平互不知情的背景下,袁永兴又将焦化和余热发电两大项目分拆,与杨昭平共同成立负责发电项目的晟达通公司。“电厂设备全是我出的,而土建是沈水才负责的,等于老袁没出什么钱,”杨昭平称,事后当地政府组织的审计显示,自己大概投入1.45亿元左右,而沈水才在焦化和电厂项目上除注册资本金外投入超6亿元——沈水才从原本焦化和余热发电项目合计持股40%,“缩水”为只在新生焦化公司持股40%,杨昭平则只在晟达通电厂占股40%,而袁永兴所代表的申银特钢则分别持股60%。

对于合作期间沈水才和杨昭平被“忽悠”的说法,袁永兴并不认可。

申银特钢背后的仇瑜峰

2014年,国内钢材卖出“白菜价”,申银特钢经营也由此陷入困局。围绕工程款和借款问题,沈水才与申银特钢之间矛盾逐渐激化。也正是在2014年9月前后,仇瑜峰悄然进入申银特钢。

1981年出生的仇瑜峰,与袁永兴是上海崇明老乡,两人此前曾在上海合作开发房地产。公开报道显示,袁永兴在创办申银特钢时曾向仇瑜峰借款、融资15亿元左右,对此袁永兴并不否认,“他后来到申银特钢,把这些钱都掏回去了。”

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获取的一份证据显示,2015年7月至2018年6月,申银特钢引进上海中崇集团“合作经营”。袁永兴、仇瑜峰、陆飞三方于2016年7月3日签署的《备忘录》显示,仇瑜峰为宁夏富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和富银新材料的实际控制人。该《备忘录》签署后,申银特钢成为富银新材料的全资子公司,申银特钢股权结构调整为富银新材料占98%,袁永兴和陆飞各占1%。而富银新材料股权结构调整为仇瑜峰持股51%,袁永兴持股37.5%,陆飞持股11.5%。仇瑜峰任富银新材料董事长,袁永兴任副董事长,“申银特钢董事会成员由仇瑜峰任命。”

鉴于申银特钢经营情况不佳,负债多,富银集团及实际控制人仇瑜峰已以零对价永久取得创始股东袁永兴持有的申银特钢51%股权。因创始人袁永兴原注册资本金已缴足5.1亿元,所以若申银特钢股权出售及重组时,所得收益5.1亿元以内的资金作为袁永兴资本金应得部分由袁永兴所得,超过部分由宁夏富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所有,宁夏富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的这部分收益全部归仇瑜峰所有。备忘录同时显示,袁永兴和陆飞负责申银特钢原债务的处理,包括但不限于“出面应对债务人上门讨要债务,处理诉讼仲裁等”。而申银特钢的经营决策、人事决策由仇瑜峰负责。

2018年9月6日,袁永兴与仇瑜峰共同签署的一份《确认书》显示,鉴于双方信任,多年来在包括钢铁、房地产开发等领域相互合作,甲方(注:即袁永兴)实际控制的申银特钢,在2018年6月19日之前由申银特钢授权乙方(注:即仇瑜峰)实际控制经营。“双方再次确认,对乙方实际经营申银特钢期间所发生的税收问题、相关产品的开票问题、银行贷款违规问题(若有)双方互不追究刑事法律责任。”

仇瑜峰入主申银特钢时,杨昭平和沈水才并不知情。

68亿元借贷迷局

仇瑜峰的入主,没能化解申银特钢的经营困局。

匿名举报人称,仇瑜峰在实际控制申银特钢期间,以申银特钢、申银轧钢公司的名义,与其妻子盛瑛实际控制的公司上海财拓、宁夏财拓以及仇瑜峰自己控制的上海盛玄集团有限公司签署协议,采用高进低出的方式,向上述公司转移钢材上百万吨,涉嫌侵占申银特钢利润数亿元。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2014年9月前后,仇瑜峰及妻子盛瑛等人还被指在申银特钢董事会、股东、法定代表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申银特钢已经抵押给中信银行银川分行或者已经被相关法院查封的资产,采用伪造股东签名、提供虚假材料等方式,向上市公司晨鸣纸业旗下的青岛晨鸣融资租赁有限公司贷款35亿元;向中信银行太原分行贷款33亿元——举报人称,这68亿元未用于申银特钢,资金去向不明。

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注意到,新黄浦在回复2019年半年报问询函时,曾提及与晨鸣纸业之间的另外一笔交易:2018年12月20日,新黄浦将持有的上海鸿泰房地产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鸿泰房地产”)25%股权及相应债权,以9.58亿元价格转让给晨鸣纸业的全资子公司上海晨鸣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晨鸣”)。

新黄浦回复函同时显示:2017 年11月13日,中崇投资与晨鸣纸业控股子公司寿光晨鸣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寿光晨鸣”)签署信托受益权转让合同,寿光晨鸣向中崇投资出让“云南信托-汇金1660 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中持有的一般信托受益权。“云南信托-汇金1660 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此前以货币出资设立上海领资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以下简称上海领资),上海领资在上述信托受益权转让合同签署日持有公司 17.64%股份。其后,中崇投资及其一致行动人盛誉莲花陆续增持公司股份,增持股份合计占比为4.87%。中崇投资及其一致行动人盛誉莲花合计持有公司22.51%股份,为公司第二大股东。此后在2018年12月18日,中崇投资实控人仇瑜峰全票当选新黄浦董事长。

当时新黄浦强调称,“目前晨鸣纸业与公司主要股东间不存在关联关系或潜在利益安排。”仇瑜峰在实际控制申银特钢期间,被指向晨鸣纸业旗下的青岛晨鸣融资租赁公司贷款35亿元一事,公告中却并未披露。

对于被指利用申银特钢融资68亿元事宜,仇瑜峰在7月28日下午回应称,“这个都是胡说八道的,现在所有事情都解决了,这个是没有的事情。”

4.48亿债务纠纷

将视线再转回申银特钢。

2016年9月8日,在石嘴山市委市政府的组织协调下,新生焦化厂和晟达通电厂进行了增资重组。通过部分债权转股权,沈水才成为这两家企业的大股东,各持股67%;杨昭平各持股15%。各方随后迎来短暂的和平期,但纠纷并未完全化解。

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是沈水才与申银特钢之间4.48亿元的债务纠纷。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就此联系到沈水才时,对方并不愿多言。但他强调称,作为申银特钢建设工程的承建方,自己在2013年初应袁永兴的请求,通过自己在江苏的公司平台,向位于常州市的江南农村商业银行(以下简称“江南银行”)合计贷款4.48亿元,用于支付申银特钢70%工程进度款,申银特钢和袁永兴对上述贷款提供担保并负责转贷付息。2013年2月1日到2014年7月25日期间,江南银行分11次将这笔贷款发放到位。此外,沈水才还称曾借给袁永兴1.86亿元,用于申银特钢的资金周转。

在仇瑜峰悄然入主申银特钢期间,双方的债务纠纷再次放大。记者获取的相关证据显示:2015年5月8日,仇瑜峰以晟达通公司平台向西藏信托有限公司贷款1.6亿元,该款汇入晟达通公司账户;2015年5月28日向万向信托有限公司贷款1.6亿元,该笔款项先是汇入晟达通公司账户,后又转入上海盛玄集团有限公司账户;2015年7月27日,向中国民生信托有限公司贷款1.6亿元,该款汇入晟达通账户,后又转入上海夏邺实业有限公司。2016年4月15日一份仇瑜峰签名的《承诺》显示:“关于宁夏晟达通循环综合利用有限公司于2015年5月向西藏信托有限公司贷款1.6亿元、万向信托贷款1.6亿元,合计贷款3.2亿元由本人负责还清贷款本息。”

天眼查数据显示,2017年7月,沈水才旗下公司就1.86亿元借款事项,对申银特钢提起五起诉讼,分别涉及转入申银特钢账户的4000万元、1600万元、4600万元、3400万元和5000万元资金,各方的矛盾由此再度公开化,开始互相起诉。

2017年9月28日,仇瑜峰以其控制的上海盛玄集团和江南银行达成协议,购买了沈水才公司以及申银特钢担保的4.48亿元贷款债权。紧接着上海盛玄集团就4.48亿元债权起诉沈水才控制的公司,并对沈水才公司包括1.86亿元执行标的在内的有关财产进行了保全。当时仇瑜峰对媒体表示,此举是“为保证申银特钢的正常运转,避免陷入诉累”。

有知情人士向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称,就在仇瑜峰从江南银行手中购得4.48亿元债权前后,江南银行还曾向仇瑜峰公司发放相似金额的贷款,不过上述说法尚未获得证实。记者就此事致电江南银行副行长周静洁核实,对方表示正在开会,等会再聊。此后记者连续两天拨打其电话,均显示处于通话中。而对于上述事宜,仇瑜峰并未作出回应。

新黄浦5.18亿交易疑云

巧合的是,新黄浦2019年年报因为涉及5.18亿元的交易遭审计机构出具“保留意见”。

年报显示:2019年3月11日至4月3日期间,新黄浦的子公司欣龙新干线供应链(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欣龙新干线”)与西本新干线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江苏西商钢铁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商钢贸”)签订了17份关于螺纹钢的《购销合同》,累计合同金额5.18亿元,欣龙新干线累计支付5.14亿元预付款,但西商钢贸未按合同约定时间向欣龙新干线交付标的螺纹钢,形成违约。2019年12月31日,欣龙新干线应收西商钢贸余额为4.64亿元,计提坏账准备3.04亿元。年审会计师表示,“无法判断公司在 2019 年向西商钢贸支付 5.14 亿元预付款项的商业实质,以及是否存在股东及其关联方的资金占用。”

e公司记者通过天眼查检索获悉,欣龙新干线成立于2019年3月4日,即在上述交易前一周才成立,新黄浦持股75%,西本新干线股份有限公司持股25%。值得关注的是,西本新干线的交易对方西商钢贸,正是西本新干线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5.18亿元交易的真实性,也由此打上问号。

在这样的背景下,仇瑜峰控制的中崇投资突然决定退出新黄浦。2020年7月5日,新黄浦披露公告称,二股东中崇投资与博泰城鑫签署了《交易协议》,博泰城鑫拟收购中崇投资所持上海中崇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崇实业)100%股权及盛誉莲花100%股权;同时中崇投资将其直接所持上市公司股份转让至中崇实业。上述交易完成后,中崇投资及其一致行动人不再持有上市公司股份,而博泰城鑫则将通过中崇实业、盛誉莲花资管合计持有上市公司股份1.47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1.84%。

7月5日,上交所第一时间下发监管工作函,要求新黄浦说明本次转让是否存在融资等其他利益安排,并要求仇瑜峰说明与西商钢贸合作期间是否存在实际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情形。新黄浦7月23日披露的回复函显示:公司目前不知悉本次转让是否存在融资等其他利益安排,中崇投资和博泰城鑫均表示“本次股权转让不存在融资等其他利益安排”。仇瑜峰则表示,“本人及关联方不存在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情况,本人与西商钢贸及其关联方不存在业务往来,也不存在债务债权关系。”

不过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获悉,西商钢贸相关人员与仇瑜峰过从甚密,且该人士也曾参与化解仇瑜峰与沈水才之间的债务纠纷。仇瑜峰购得4.48亿元债权前后,江南银行向仇瑜峰公司发放的贷款,与新黄浦和西商钢贸之间的合同金额较为接近。这几笔金额之间是否存在关联,仍值得进一步关注。

申银特钢循环经济体

为何“不循环”

此前的纠葛未解,沈水才和杨昭平又遇到了新麻烦:晟达通公司正面临被边缘化的危机。

在仇瑜峰因法院强制执行被羁押后,申银特钢控制权回到了袁永兴手上。2019年5月,袁永兴将申银特钢与北京建龙集团进行重组。2019年初,建龙集团介入申银特钢项目,计划收购袁永兴所持有的申银特钢股权,并开始建设新的发电厂。

今年1月份,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前往申银特钢探访时,注意到公司门前的“申银特钢”字样已经换成“宁夏建龙”。与晟达通厂区相距约百米的位置,宁夏建龙龙祥钢铁有限公司80MW煤气综合利用发电正在建设中。

“电厂发电用的高炉煤气和焦炉煤气,都来自申银特钢。如果申银特钢把煤气用了,我们这边就没得用了,这实际上造成了重复投资,没有达到循环经济的效应。”杨昭平强调称,晟达通电厂是申银特钢循环经济项目中唯一经过国家发改委和工信部同意,并由自治区发改委、经信委备案的发电项目,“虽然晟达通电厂在2016年经过资产分割在法律上成了独立企业,但其作为申银特钢循环经济体重要组成单位的性质没有改变。”

宁夏发改委官网信息显示,2019年11月18日,发改委叫停未经核准的申银特钢违规新建80MW燃气发电项目,并罚款23万元。不过同年12月9日,宁夏发改委又对申银特钢“2×80MW煤气综合利用发电项目”予以核准。

如果上述项目完全建成,规模将超过晟达通公司6×25MW煤气综合利用项目。

如今,晟达通一期2×25MW发电机组已建成并投入使用,二期2×25MW发电机组也已经建成“等气下锅”,三期2×25MW发电机组土建部分基本完工。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从知情人士处获悉,申银特钢一期80MW发电机组近期已经投产发电,这也基本意味着晟达通二三期发电机组投产无望;而如果申银特钢二期80MW发电机组再建成的话,那么晟达通公司则将可能遭遇“断供”变成废厂。

“我们也想大家坐下谈谈,看看事情怎么解决?但目前没有人跟我们谈。”晟达通方面人士感到非常疑惑,“当初说好的循环经济体,现在怎么变成‘浪费经济体’了?”

(记者 臧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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